贾母带着刘姥姥逛大观园,连逛了三个小姐的卧房,分别是黛玉的——“上好的书房”;宝钗的——“雪洞一般”;还有就是探春的——不客气地下个定义,那就是一个超级豪华的历史收藏博物馆。先来看下原文:
凤姐儿等来至探春房中,只见他娘儿们正说笑。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锤子要击,丫鬟们忙拦住他。他又要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与他说:“顽罢,吃不得的。”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过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刘姥姥忙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进来瞧瞧,就上脸了。”打的板儿哭起来,众人忙劝解方罢。
说一下花梨木,这可是上好的家具原料,《博物要览》记载:“花梨产交(即交趾,今越南)广(即广东、广西)溪涧,一名花榈木。叶如梨而无实,木色红紫而肌理细腻,可制作桌、椅、器具、文房诸器。”
明代黄省曾《西洋朝贡典录》载:“花梨木有两种,一为花榈木,乔木,产于中国南方各地;一为海南檀,落叶乔木,产于南海诸地。二者均可制作高级家具。”书中还指出,海南檀木质比花榈木更坚细,可为雕刻。
明《格股要论》说:“花梨木出南番、广东,紫红色,与降真香相似,亦有香。其花有鬼面者可爱,花粗儿色淡者低。广人多以做茶酒盏。”
黄檀属的降香黄檀(即黄花梨)仅产于中国海南岛,即侯款昭《广州植物志》所介绍的“海南檀”。《广州志》云:“花榈色紫红,微香,其纹有若鬼面,亦类狸斑,又名和'花狸’。老者纹拳曲,嫩者纹直,其节花圆晕如钱,大小相错者佳。”
《琼州志》云:“花梨木产崖州、昌化、陵水。”
《古玩指南》第二十九章:“花梨为山梨木之总称,凡非皆本之梨木,其木质均极坚硬而色红,惟丝纹极粗。”
我国自唐代就已用花梨木制作器物。唐代陈藏器《本草拾遗》就有“榈木出安南及南海,用作床几,似紫檀而色赤,性坚好”的记载。海南檀又称海南荒滩,或降香黄檀,为海南岛特产,森林植物,喜生于山谷阴湿之地。木材颇佳,边材色淡,质略疏松,心材红褐色,坚硬。纹理精致美丽,适于雕刻和做家具之用。花梨木的这些特点,在制作器物时多被匠师们加以利用和发挥,一般采用通体光素,不加雕饰,从而突出了木质本身纹理的自然美,给人以文静、柔和的感觉。
没有找到大案,只找到一张清代黄花梨嵌大理石方桌。
花囊在这一集并没有出场,直到到了抄检大观园,我才觅到了它的芳踪。如图,在凤姐身后。
我国宋时,瓷器烧制行当尤其繁盛,尤其汝窑独居众瓷之首,土质细腻,胎骨坚硬,釉色润泽。釉中掺玛瑙末,其色有天青、豆青、虾青,微带黄色,还有葱绿、天蓝等,尤以天青最为名贵,有“雨过天晴无去处”之称,釉汁淳厚,犹如堆脂滴泪,视如碧玉,叩声如磬,汁中沙眼显露了蟹爪纹、鱼子纹和芝麻花。
探春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贵气十足的,一个插花用的花囊,竟然是汝窑的,出手的确非同小可。而且她的审美观还不错,汝窑瓷器一般青、蓝两色居多,配上那“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同是冷色系,又是插了秋天的花,正合了“秋爽斋”的名目。
找了两张汝窑图,分别是水洗和桃形小碟子。真是喜欢它们的色彩,正宗的雨过天青色,清爽亮丽。
还要说说花囊。这种瓷器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其实都不常见到。
瓷都景德镇制花囊始于雍正,器有大小,平面盘口,收颈,扁腹,圈足,其形于明代花插相似。不同之处就在于花插是开口的,而花囊则是闭口的一个整体,只在瓶顶面上开孔以利花朵插入——顶面有三孔或多孔,一般也不会太多,因为瓷器本身的收藏价值已经很高,有时候实用性反而被搁置其次了。
探春不仅有一个“斗大”的,还是“汝窑”的,还要将花插得“满满的”,那份华贵是很让人眩目,为什么这样做呢?先卖个关子。
清乾隆仿汝釉花囊
前文提到花梨木大案上摆着众多的宝砚和法帖,现在出场的这两样就很可以帮我们了解探春的爱好了,那就是:书法。
这的确是个相当勤奋的姑娘。贾府四艳分别对应琴棋书画,可是我们也都看到了,元春的琴技,等于只字未提;迎春的棋艺,有时未必高过探春;四姑娘画画,更是满心的不情愿,单是绘画常识就差了宝钗太多。
这三春的技艺、态度与探春的对待书法比照一下的话,不论探丫头到底字体如何(应该不会差。宝玉的字很好,她和宝钗曾经组织过姐妹们帮宝玉瞒天过海的集体写字作弊——那一回里的她和宝钗实在是太可爱了,见七十回),她这股热切劲儿就让人刮目相看;身边两个丫头也是一个叫侍书,一个叫翠墨——多好的名字,旧时青翠之色名与黑通用,翠墨者,漆黑之墨也,偏偏又透出一股春日的绿意,实在诗情盎然。
来看那幅《烟雨图》和旁边的对联。实在是特写镜头少,也只好委屈大家看局部效果了。
米襄阳即米芾(1051一1107),北宋书画名家。徽宗时官至礼部员外郎,人称米南宫,又曾在襄阳居住,又称米襄阳,后人因其举止“癫狂”,又称米巅。其能诗文,擅书画,精鉴别。以擅长画烟云著称,其传世作品有《云山烟雨图》、《溪山烟雨图》、《江南雨图轴》等等。独创山水画中的“米家云山”之法,善以“模糊”的笔墨作云雾迷漫的江南景色,用大小错落的浓墨、焦墨、横点、点簇来再现层层山头,世称“米点”。
下图就是相传为其所做的《春山瑞松图》。
烟雨是我国水墨画的常见题材,历代都有许多出色的代表画家。下图是近代画家钱殷之先生的《烟雨图》。
钱殷之,名锺湖,以字行,江苏无锡人。一生从事教育。喜书画,尤工指画。30年代与陈旧郁、钱松岩、胡振、诸健秋、贺天健等创办无锡美专。
图边的一副对联: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书中称颜鲁公墨迹,颜鲁公即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但是因为该联目前未见于颜氏墨迹,故姑且为曹雪芹拟作。但是,对于唐代有没有对联一事,许多红学专家持否定的态度。有的专家认为:“《红楼梦》里提到探春屋里挂着颜真卿所书'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一联,于是红学家就来考证,说颜的时代(709-789)还没有悬挂对联这种风习,可见颜书'真迹’之实为赝鼎等等。”
红学家们所考证用以否定唐代无对联的主要证据是什么呢?他们的主要根据是:“据宋代张唐英撰《蜀梼杌》所载,五代后蜀主孟昶于归宋前之岁余日,题桃符版于寝门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是为后世楹联之始。直至明代后期,文人士大夫书写对联之风始盛,而尤以清代为最。”“楹联盛于明清,北宋时极罕见。”
但宋人的考证早已过时,因而不足为据。许多楹联家在对楹联的起源进行了多方面的考证后认为:对联句式、句法的存在决非始于殷周;首联的出现决非始于后蜀;对联之兴起和运用决非始于宋元。现略选几条唐代对联为证:
唐太宗题书藏晋祠联语:“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
又如福建《福宁府志》(乾隆版)载,唐朝进士林嵩,曾在福鼎的滨海渔村——礼岙结草堂苦读经书。《福鼎县志》(嘉庆版)载:林嵩未第时,在草堂悬联抒志咏怀,联曰:“大丈夫不食唾余,时把海涛清肺腑;士君子岂依篱下,敢将台阁占山颠。”
福建《霞浦县志》载云,唐代陈蓬,号白水仙,家于后崎,曾题所居两联,云:“竹篱疏见浦;茅屋漏通屋。”“石头磊落高低结;竹户玲珑左右开。”联语表达了一介寒儒的清苦自甘之意。福鼎、霞浦,僻处海隅,文化比较落后,乃有悬联于堂的风习,足见唐时对联运用之广。石中才、石中元在《日本友人与中国楹联》一文中也说,中国楹联于唐代就传入了日本,“随着鉴真高僧的东渡,以后日本的不少寺庙贴有楹联。”可见否定唐时有悬联风习是不对的。
曹雪芹为探春设计这样的一副对联,也不一定就说明了作者的本义是假托,反而可以看做是唐代楹联的一个文学例证。当然,最重要先不要认为那对联真的就是颜真卿所做。
原文也没有交代是多么大的一个鼎,想来那探春“素喜阔朗”,一切陈设以大为主,这个鼎自然也小不到哪里去。电视镜头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白玉制的香鼎,与她的白玉比目罄倒是可以配成一套。
下面是我找到的两个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都是燃香的工具,与剧中的那一鼎也非常相似,可以做个参考。
下图就是悬着的白玉比目磬了。探春是个很会讨好意头的女孩子,懂得享受生活。
中国过去室内摆设中也常悬磬,取其谐音“吉庆”之义。比目是一种鱼,常做“恩爱夫妻”的象征,元稹有诗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曹雪芹给她设计一个这样的摆设,也是为后文探春“得贵婿”在张本了。
这是一个茶色水晶的比目佩。虽不是白玉,可是我看了又看,觉得和我想象中的比目磬也差不多,就贴上来让大家看看。
清乾隆白玉夔凤纹罄,长13cm。
【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锤子要击,丫鬟们忙拦住他。】
拦住了才好,这可是三丫头好姻缘的象征呢,板儿你自有自己的另一半,当然不能随意乱敲。
那他的另一半何在?往下看——
就是这个了:
这十几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是探春房里的一大特征。其实要说它们,得先从盘子说起。盘子是大观窑烧制的,据《南窑笔记》记载:“(观窑)出杭州凤凰山下,宋大观年间命阉官专督,故又名修内司,其紫骨青鼬出于汝窑,有月白色,粉青色,纹片有金丝铁线,蟹爪诸文者,多瓶尊玩器,较少碗碟之属,釉泽肥厚,内泛红色为佳。”
因为成品较少,所以现在我们已经很难看到观窑的名器了,而探春房里竟有观窑出品原本就很少的大盘子,而且和花囊一样用来放东西——可知不是我们平常拌黄瓜菜的盘子一般的大。十几个佛手,毕竟不是小数目,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了。
不过得说一下,这个道具做得不太严谨。原本应该是以红、褐为主色的观窑盘,竟成了一般的白瓷,让人有些失望哦。
再说佛手,它又名九爪木、五指橘、佛手柑,是芸香科常绿小乔木,主产于闽粤、川、江浙等省。其中浙江金华佛手最为著名,被称为“果中之仙品,世上之奇卉”,雅称“金佛手”。
佛手是形色香俱美的佳木,花有白、红、紫三色。白花素洁,红花沉稳,紫花淡雅。佛手的叶色泽苍翠,四季常青。佛手的果实色泽金黄,香气浓郁,形状奇特似手,千姿百态,让人感到妙趣横生。有诗赞曰:“果实金黄花浓郁,多福多寿两相宜,观果花卉唯有它,独占鳌头人欢喜。”佛手的名也由此而来——与“福寿”谐音啊。
至于探春为什么要在屋子里摆佛手,除了读音寓意的确喜庆之外,熟悉芳疗的美女们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佛手柑是精油类中的主油,有很好的熏香、医疗效果。前文我说过了,探春是个很厉害的生活艺术家,懂得享受也很会享受。她拿佛手来做摆设一方面是寓意好,另一方也是给自己的屋子进行香熏渲染,用天然瓜果熏香,气味清新而有亲切感。佛手柑有很好的抗焦虑沮丧、忧虑、抑郁、压力等作用,可以安抚紧张情绪。探春时刻在为家族前途担忧, 这个香很适合她。
红楼诸钗在色彩上多照应一个“红”字,气息上就是一个“香”字了,比如作诗要点“梦甜香”;睡觉要“浓熏绣被”;还要用一个“玫瑰芍药枕”——是宝玉的,反正他是专在女孩儿堆里混的,也算半个女孩儿了;然后宝钗要吃“冷香丸”;惜春就住在“藕香榭”,打起帘子来就是一股暖香;真正的冷香有两个,一个是妙玉,她的栊翠庵里的红梅“香欺兰蕙”,一个是黛玉,不用“那些香饼子、香毬子、香袋子的香”,冬寒十月里照样“一股幽香……闻之令人醉魂酥骨”;其他的如湘云眠芍,那芍药从中边是一阵“红香散乱”,秦可卿房里点着“一股细细的甜香”,闻得宝玉“眼饧骨软”,甲戌本侧批:此香名“引梦香”。就连她自缢,也要在“天香楼”。
究其种类,钗、黛、晴的香自然是药香,宝玉、妙玉、湘云就是花香,袭人的“梅花香饼”只能算一般的凡香。司棋是那个就不好说了……
著名的金华佛手
另外,佛经上的佛手有“迷津指渡”之意。对比一下,是不是很像?
说它和板儿的姻缘有关,是因为这佛手被他玩了半天后给了另一个人——巧姐啊。看原文:
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便也要佛手。丫鬟哄他取去,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那板儿因顽了半日佛手,此刻又两手抓着些果子吃,又忽见这柚子又香又圆,更觉好顽,且当球踢着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
庚辰本双行夹批: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者也。以小儿之戏暗透前回通部脉络,隐隐约约,毫无一丝漏泄,岂独为刘姥姥之俚言博笑而有此一大回文字哉?
——后来巧姐沦落风尘,好似身陷迷津,正是得了刘姥姥的无私帮助才得以脱身。这个佛手是板儿给她的,就像茜香罗一样,成了婚姻的连接品。
拔步床,俗称 “八步床”,江南传统寝具。它比架子床要庞大,是卧具中最大的。其外形好像把架子床安放在一个木制平台上,平台长出床的前沿二、三尺,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还有的在两边安上窗户,使床前形成一个小廊子,廊子两侧放些桌凳小家具,用以放置杂物。拔步床虽在室内使用,却很像一幢独立的小屋子,成为房中房、室中室。
非常非常精美的一种寝具,小时侯看宝玉睡觉时丫鬟们一层层放下帐幔来真是羡慕死了,发誓长大一定要买一张。可惜这种床现在都是文物,去专门的家具店也打听过定做,一张最便宜的也要两万多!我的天哪,我这天生的穷命这辈子估计也睡不了了。
拔步床造型奇特,体积庞大,结构复杂,好像把架子床安放在一个木制平台上,平台前沿长出床的前沿二三尺。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质围栏。还有的再两边安上窗户,使床前形成一个回廊,虽小但人可以进入,人跨步入回廊如跨入室内,回廊中间置一脚踏,两侧可以放置小桌凳、便桶及灯盏等。这种床式整体布局所造成的环境空间犹如房中又套了一座小房屋,拔步床下有地坪,带门栏杆,大有床中床、罩中罩的意思。进入民国后,这种床任然在江南一带的富庶家中使用,所饰多吉祥图案及历史典故。
所谓千工,就是说做这样一张床需要一个工匠花费三年时间(一千个工时)才能完成。床是三进的,上雕一百零六个人物,栩栩如生。
再看这件
普通一些的,清中期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床高233厘米,长250厘米,宽220厘米。
我们再说说其他的床
(1)架子床
架子床 “上端四面装横楣板,顶上有盖子,俗称'承尘’,有的在正面床沿上多安两根立柱,两边各装方形栏板一枚,名曰'门围子’。”
宝钗因屋子和雪洞一般,玩器全无,老祖宗特意让人给换上“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想来必定是老人家雅致又精细的收藏。
这是林妹妹的纱帐,真的很是精致
这是宝玉哥哥的纱帐
电视剧中就是没出现个“红纱帐”,想象一下,“红纱帐中,公子情深”这是乌镇江南木雕陈列馆馆藏的那件镇馆之宝,清代拔步千工床。
(2)罗汉床
罗汉床实则由榻演变而来,是可坐可卧的器具。“一般正中放一炕几,两边铺设坐垫、引枕”。在《红楼梦》影视剧里多次出现罗汉床:
妙玉的大理石罗汉床,光洁石面上黑色纹理明显,恰如那句:“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
就是板儿跑过来叫“这是蝈蝈,这是蚂蚱”的那一顶,哈哈,他和他姥姥一样可爱。记得我好象在湘云篇里提到过,纱帐上绣蝈蝈蚂蚱之类并不意味着探春出身就低了,注意帐子上还有各种花卉,以探春个性来说,菊花的可能性比较大。
菊花配上蝈蝈,在中国过去是一种吉祥图案,一般用的时候还要配上一只鹤,取其谐音“官居一品”,“官”与“蝈”谐音;“菊”与“居”谐音。鹤在中国是“一品鸟”,探春和鹤是有关系的,二十七回有文“只见宝钗探春正在那边看仙鹤”,所有一切加起来不但不是说她身份低,反而还是寓意着她将来的身份地位不低才对。
至于这顶纱帐的质量——大家想想贾母随手给黛玉的霞影纱,又特意给宝钗的“水墨字画白绫帐子”,就会知道也是价值不菲了。
写了这么多来总结一下,看看探春房里的文物总汇:字画类、笔砚类、家具类、瓷器类、绣品类、香熏类……
相当的丰富,更妙在探春有一颗慧心。这些东西如果让她母亲赵姨娘去摆,一定擦拭得明光耀眼,金辉灿烂。偏偏探春深谙驭物之道,再贵重的物件,照样闲闲用来装东西。有人说是她不懂文物价值,但是看她选用的颜色搭配:天青配水晶白,褐红配娇黄,葱绿又与白玉相互照应——她不是不懂得,而是已经玩出境界了。
好,解一下前文卖的关子:为什么她要摆这么多的名贵东西?
1、她很自卑,又很好强。庶出的身份让她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时刻不忘记在很多细节上表现自己的华贵,强调自己是主子的身份。
不过跟黛玉的卧房一比,黛玉的自信——满屋子都是书,就把她比下去了。因为真正的自信不是靠外物来彰显,而是要靠内在的修为的。黛玉的不自信只表现在对宝玉的爱情这一方面,对其他任何人,她是非常有信心的。
2、她懂得抓住时机,表现自己的出众。其实探春才是最会讨老太太欢心的那一个。都说宝钗懂得拉拢贾母,一直不太同意这个说法。宝钗那“雪洞一般”的卧房并不很让贾母赞同:“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
探春的华美和宝钗的素净正好形成鲜明对比,显得贵气十足。所以贾母对这个三丫头几乎是立刻就另眼相看了:“我的这三丫头却好。”身份不如惜春是正出,次序不如迎春是家中二姐,而能在三春中独得贾母看中,探丫头的用心,怎一个“苦”字了得?
所以,希望一个这么出色、聪慧、有决断的女孩子,在遥远的异乡,也能过她秋爽斋里单纯而快乐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