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威 子 威子结婚的时候,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剃了个光头,样子很像电视剧里的黑帮保镖,他过去也的确给某老板干过类似保镖的差事,现在是一家健身俱乐部的散打教练。算算威子今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最早认识他的时候,还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那时威子可不是现在的模样,矮矮的,瘦瘦的,长得很不起眼,骨骼突出,脑袋显得有些大,性格内向,腼腆,说话时总爱咧着嘴笑,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于是这笑容就让人觉得有点僵硬。
然而我不知道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伙子却深深迷恋着武术,直到一天晚上,一位陌生的中年妇女找到我家,说他的儿子一直想拜我为师,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我这才弄明白原来她是威子的母亲。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我这两下子“三脚猫”的本事,竟然也有人拜师,我既高兴又不安。当晚就跟着威子的母亲去了他们家。威子见了我有点拘谨,一会儿就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威子很能说的。我对威子说,咱们之间谈不上什么师傅徒弟,一块学,一块练。 我也很痴迷武术,但没有痴迷到威子这个份上。后来威子已经不满足于业余时间练着玩了,一心想干个专业。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的工作也不大安心了,为此,他父母没少操心。那一年征兵,威子踊跃报名,去武汉当了一名战士。两年后退伍,社来社去,威子又回到了原单位。
两年的部队生活,给威子带来不少变化,健壮,精悍,利落,不变的仍是他对武术的一片痴情。他对我说,他在部队一直坚持训练,我从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就可以看得出来,可令我看不出来的是他的性格也在改变着。 一个星期天,威子约我去看录象,放的是李小龙的《猛龙过江》。当时,我们还是第一次看李小龙的片子。李小龙的高超的武功和独特的气质看得我俩血液沸腾跃跃欲试。
我没想到放映结束,威子立马上演了一出真实的“猛龙过江”。散场后,威子一直盯着前面走着的几个年轻人,和我说话也心不在焉。突然他呼地冲上去,左手按住其中一个年轻人的后脖颈猛一推,那人冷不防被推得向前抢了两步,刚要回头,威子闪电般的几拳已经击在他脸上,他扑通倒地。我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发生了什么。同他在一起的几个朋友也给镇在那里动也不动。
我再看倒在地上的人,仅仅几秒钟,他的脸已被修理得五彩缤纷,惨不忍睹,让我想起被鲁提辖揍了的郑屠,“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 这时,威子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录象厅,骑上车子,迅速离开。 在路上,威子告诉我,看录像的时候,那小子始终把一双臭脚丫子蹬在他的椅背上,威子几次示意他把脚拿下来,他可能仗着人多,就是不理,存心找茬,威子决定先不管他,看完片子再说,于是就上演了刚才的这一幕。
时间不长,威子又在他工作的单位用同样迅捷凶狠的招数教训了几个醉鬼,整得这几个称霸一方的家伙服服帖帖。 威子很会打架,也善于打架。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出手有时也出手。但我总觉得威子的打架和一般的斗殴有着某种区别。我弄不清楚威子是性格中究竟潜在着什么,他有单纯温厚的一面,也有狂暴好斗的另一面。威子曾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许多他打架的经历,我像听评书一样过瘾。
威子不善言谈,但对打架的叙述上却有着独到的表达方式。凡是经他修理的人,都属于那种“找抽型”“欠揍型”的,威子的拳脚给一些想出手而不敢出手的人解了气平了愤。 我总感到,威子的打架带有反世俗的性质。他用拳头同那些他所看不惯的讨厌的趾高气扬的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的嘴脸对话,而他的功夫加上的他的过人的狂野凶猛勇敢速度力量,一次一次地宣泄着自己的压抑和愤懑,也令不少只会吹牛不知苦练的假功夫们避之则吉。
我们仍然在一起练武,他家的院子成为我们的练功场。威子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十分支持威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支持孩子的父亲。那个时候,还不容易买到诸如脚靶、沙包、拳套之类的体育用具,威子的父亲就自行设计,他画出图纸,威子的母亲负责缝制,一点也不比买的差。 那是一段使我难忘的时光。我们训练前先要听上一段杰克逊的摇滚,调动起情绪,然后来到院子,戴上拳套,闪辗腾挪,左右开弓,远踢近打贴身摔,常常是鼻青脸肿,身上一块红一块紫,但是我们体会到了作为男人的快乐和自信、感受到了青春的蓬勃和激烈。
威子的心中始终萦绕着当兵前的梦想,他不满足于业余时间的踢踢打打。他只身去了省城,找到了省队的教练,当教练问他为什么要练散打的时,威子说,什么也不为,就是喜欢,喜欢这种男子汉的运动。一句话感动了这位赫赫有名的资深教练,他破格收下了威子,后来又保送他去了武汉体院,威子毫不犹豫地辞去了工作,再度奔赴武汉,追寻他的梦了。
威子的家庭对他很溺爱,这点与我略有相似。推己及人,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某种不健全的心理。威子曾对我讲过这样一番话:我生得太不起眼了,太不惹人注意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让别人注意到我,不能小看我。 这种想法的本身似乎有点偏执。 然而威子做到了——真的,没有人敢小看他。
2、我想,现在馋嘴的本事是从小时候被培养起来的。 外祖母的样子我已经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