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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一群史上最牛编剧,写尽了鬼、神与仙,讲的却是人间百态

作者:句子 来源:句子 日期:2023/8/22 21:16:08 人气:7 加入收藏 标签:他的 作家 故事 生活

原标题:一群史上最牛编剧,写尽了鬼、神与仙,讲的却是人间百态

作者:九歌 来源:国馆

中国文学史上有一群人一直被低估了,这群人是存在感极弱的元曲家,他们以创作杂剧、散曲等闻名。

其中有梨园领袖、杂剧班头之称的 关汉卿(约1125-约1300),他字汉卿,号已斋叟,为人狂傲倔强,不屑仕进,流连市井,创作出一系列反映社会下层人民群众的杂剧,尤以描写下层妇女的可爱可贵可怜可悲的形象突出;

有官二代 白朴(1226-1306后),字仁甫,号兰谷,他幼经丧乱,仓皇失母,由元好问携带抚养,此后决心不再参与政治,转向纵情诗酒,撰写散曲杂剧;

有战文场曲状元的 马致远(约1250-约1321),号东篱,他青年时热衷仕进,追求功名,晚年淡泊名利,一生中写下了多部神仙道化剧,有“万花丛里马神仙”之誉;

还有喊出“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王实甫(生卒年不详),名德信,其《西厢记》一出,“天下夺魁”;

与关、白、马并列的 郑光祖(生卒年不详),其《倩女离魂》对《牡丹亭》影响深远;

南方戏剧圈中的后继者乔吉(约1280-1345),一生未仕,浪迹江湖。

这个群体因为门第卑微,职位不振,不被正史认可,前面又有唐诗宋词的映衬,在文坛的地位也不高,一向被拿来喝娼妓优伶相提并论。

死后将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幸亏同时代人钟嗣成抛弃世俗成见,毅然为他们写传,才不至于痛失一代传奇。

为不死之鬼写传,从《录鬼簿》说起

年过半百以后,有感人生的长度即将画定,钟嗣成放下了对官禄的执念。他把自己关在家中,谢绝访客,开始执笔为一群已死之人写书。

钟嗣成生逢金元乱世,正是元世祖忽必烈下令消灭南宋最后的抵抗势力,逼得南宋大臣陆秀夫背着8岁小皇帝在崖山跳海殉国的那一年——1279年。

图:宋怀宗赵昺(1272年- 1279年),南宋第九位皇帝(1278年-1279年在位),宋朝最后一位皇帝,宋末三帝之一。

13世纪注定是个不安宁的时代。

塞北逐水草而生的蒙古人,1206年在漠北建立了政权,国号大蒙古国。他们迅速强大起来,不断发动对外战争扩张疆域,以强劲的铁骑,弯弓射大雕的气势,疾风骤雨般消灭了夏、金、宋三个政权,建立起一个横跨欧亚两洲空前绝后的大元帝国。

历史上,我们称之为元代,这也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

为了加快战争进度,减少损失,蒙古军队在战争中经常采取残酷又野蛮的屠城政策。铁马兵戈下,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南北各民族,尤其是汉民族,遭到了空前的浩劫。

跟重文轻武的宋代相反,元代是一个崇尚军事武功,不重视文化建设,知识分子最不吃香的时代。在1313年恢复科举取士前,儒生的地位更是一度沦落到与娼妓乞丐并列,在民间更有“八娼九儒十丐”的排位传说。

然而黑暗中默然蕴藏着新生的希望,有许多人在乱世里降生,并在乱世中成长为时代的曙光。

南宋灭亡那一年,钟嗣成生于汴京(今开封),没几年移居去了曾经的临安(今杭州),他依然像一个传统普通的知识分子一样勤恳求学,渴望有朝一日光宗耀祖,可惜终其一生,也只做过几年不入流的小官,挤不进由蒙古人严格把控的朝堂。他也写过一些作品,有杂剧,有散曲,都反响平平。

至顺元年(1330年)的五月二十二日,暮春将尽。在这普通的一天,钟嗣成回想起一些故人,他们满腹才华,博学强识,想出仕施展抱负而不得,只好走向民间,去与倡优小民为伍,写下很多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杂剧和散曲,并借以谋生和抒愤。

虽然当时他们产生的影响很大,但因为他们社会地位低,仕途失意无望,只能混迹瓦舍勾栏之中,无人愿意把他们著录史册,更无人为他们刊书立传。他们的命运好像只能湮没在岁月中,死了就没有人记得了。

钟嗣成为他们感到不平和不甘,当然也是为自己。

如今,我们有幸能看到这些人的名字一一记录在纸上,穿越数百年的时光与我们对话交流,都得益于钟嗣成。

钟嗣成以半生资历见闻,多方搜罗,拼贴残章,描绘出那些前辈故人的生平和著作的大致轮廓,辗转成书,他将这本书命名为《录鬼簿》。

图:录鬼簿

书中所谓“鬼”,实际上是“戏子”,是在钟嗣成写这本书时就已经去世了的杂剧作家。

《录鬼簿》是历史上第一部为杂剧作家立传的书籍。

世间活着的人都以为只有已经死了的人才是鬼,但却很少知道那些过得醉生梦死,像泥土一样麻木的人也是鬼,跟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钟嗣成认为,世界上还有一种“不死之鬼”,他们是圣君贤臣,忠孝士子,或因小善,或因大功,被著录史册,得以流芳百世,这时候他们虽死犹生。

而那些“门第卑微、职位不振、高才博识”包括艺人在内的杂剧作家,也应该和“圣贤之君臣、忠孝之士子”一样,属于“不死之鬼”,他们的业绩也应该被记录下来,使他们流传后世。

钟嗣成本人也是一位杂剧作家,他与这些已死前辈惺惺相惜,没有人去记录他们,让他们就这样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实在太可惜了,于是他决定以将死未死之身,为这些已死之人写书作传,为戏曲创作正名。就算因此“得罪于圣门”,不符合世人的眼光,他也无怨无悔。

钟嗣成穷尽传闻野史,打听得金元两代知名曲家共152人,收录作品名目400多种。这些作家大都才华惊人,但又往往愤世嫉俗,不遇于时,如被称为“杂剧班头”的关汉卿。

图:关汉卿画像

杂剧班头关汉卿,为妇女写心

关汉卿的大名在元代杂剧界如雷贯耳,人称 “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姓名香四大神物”,是玉京书会里最著名的书会才人,戏曲界的领袖人物。

他本人的名字几乎就等同于“戏曲”的代名词:东平府一个著名杂剧作家高文秀年轻早死,曾被称为“小汉卿”。杭州名作家沈和甫写杂剧很有名,人们便称他为“蛮子汉卿”;“蛮子”是元代对南方人的蔑称,蛮子汉卿也就是南方关汉卿的意思。

就和一说起唐诗,就使人想到李白一样,那时一说起戏曲,便使人想到关汉卿,由此更可见关汉卿在戏曲界的宗师地位。

即便关汉卿名满天下,他的作品在他生前也非常流行,然而作为关汉卿晚辈的钟嗣成却已经难以打听到关汉卿的生平事迹。

钟嗣成在《录鬼簿》中感叹自己生得太晚,没有机会见过前辈,也无法打听到更多信息,所以他对关汉卿的生平记录十分简略: “大都人,太医院尹,号已斋叟”。

这和从前“人已不在江湖,江湖却还到处都是传说”的唐诗宋词时代很是不同,当时文坛主流对戏曲的轻视态度,可见一斑。

《录鬼簿》开篇第一“鬼”是董解元,他写了《西厢记诸宫调》,这是现存宋金时期唯一完整的诸宫调作品。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具有创始地位的杂剧先驱人物,钟嗣成对他的介绍也只有寥寥数字:“大金章宗时人,以其创始,故列诸首”。再无其他。

图:明代画家仇英的《西厢记图页》,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这并不是钟嗣成有意惜墨如金,实在是他没有办法搜集到更多信息,在他生活的年代,他已经不知道董解元的字号籍贯,更别提生平事迹了,只知道他是个姓董的读书人,活跃在金章宗时期,擅长写杂剧。

如果没有钟嗣成的抢救式记载,可能今天我们能知道的金元曲家将百不存一吧。

现在根据钟嗣成的努力描摹,我们大致知道关汉卿住在元朝的首都大都(今北京),少年时代曾见过金国尚存时的末世繁华,也见证了金国在南宋和蒙古铁骑南北夹击下的覆亡,入元之际(1271年)他已年近半百,半生处在血与火交织的乱世流离中,把国运兴废、世态炎凉全都看遍。

关汉卿的户籍属于太医院户,享受了徭役的部分优待,但那只是家中人从医,他本人却没有继承衣钵。他熟读儒家经典,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反而“不屑仕进”,乃至“嘲弄风月”,整日流连于街头巷弄的勾栏瓦舍中,成了杂剧创作圈中最活跃的曲家。

虽说当时科举已经暂时废止,读书人(尤其是汉人)仕途渺茫,处于进则无门、退也不甘的难堪境地。像关汉卿这样适应良好,感觉良好,并且分外满意自己的从业,绝对是元人第一。

满意到什么程度呢,看看他自写身世的《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散曲就知道了,骄傲自得之情,溢于字里行间。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他如此理直气壮,既是对传统价值观念的背离,也是狂傲倔强人生态度的自白。他从来就对自己的人生定位有着极度清醒的认识,自言“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

他自负、自嘲又自乐地安于做一个勾栏艺术家,情愿永远和社会底层的烟花艺伎与书会才人一道,不怕压迫折挠,奋战不息,至死方休。

即便后来已年近半百,关汉卿也仍旧不服老: “你道我老也,暂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他更不愿就此浪费了满腹才华,荒废了大好光阴 :“恰不道‘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肯虚度了春秋。”

不过,关汉卿并不是争当勾栏艺术家的孤例。两百多年前,就已经有个同他一样落拓不羁的前辈。这前辈叫柳永,北宋著名词人,善作俗词,词中多写城市风光和歌伎生活。年轻时柳永也渴求通过科举登进士第,求取功名,但初次出师不利,科考落第,他恼怒之下写了一首词来发泄不满。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柳永《鹤冲天·黄金榜上》

这本是一时牢骚之言,无奈词写得太好了,口口相传到了当朝宋仁宗耳边。彼时柳永又一次参加了科举,临轩放榜时仁宗看到了柳永的名字,想起了他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就说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就这样黜落了他。

柳永无奈,从此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长期流连坊曲之间、花柳丛中,写下更多俗词,无拘无束地过上了那种为一般封建士人所诟病的狂荡生活。

关汉卿比柳永则更进了一步,他从来不对仕进产生幻想,也不轻视戏曲创作,甚至不止步于文字创作。他“躬践排场,面傅粉墨”,亲自登台演出,“以为我家生活,偶倡优而不辞”。

正是由于他有着丰富的实际演出经验,熟悉剧场、演员与观众,他的作品中才能显出当行本色,是最适合演出的“场上之曲”。

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更是给他以最高赞誉:“(关汉卿)一无依傍,自铸伟词,而其言曲尽人情,字字本色,故为元人第一。”

这个“第一”不止因为他是梨园中的行家里手,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关汉卿不似同时代其他曲家一样把目光都放在仙佛和隐居乐道,反而面向下层,关注市井弱小人物,并且把关怀投注到社会下层妇女身上,为妇女写心。

他存留下来的18种杂剧中,“旦本”戏就占了12种,也就是说以妇女为主角的作品比例高达三分之二。

有被父亲抵债做童养媳的窦娥。她本出生于书香之家,为人善良隐忍,孝顺持家,面对着三岁丧母、抵债被卖、年少守寡等的诸般人生戏弄,也没有过激的言行。可是更大的苦难接踵而至,她因拒绝了张驴儿的求偶被诬蔑“药死公公”,又被昏官冤屈成招。

临死前,窦娥被刽子手捆绑得不能动弹,在这个弱女子生命的最后一刻,关汉卿要她将满腔的怒火和怨气,喷薄而出,要她开口骂这人间不公,骂天骂地: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

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

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关汉卿《窦娥冤》第三折〔滚绣球〕

还要她发出三桩奇异的誓愿:血染白绫、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死后一一应验,最终让她沉冤昭雪。

关汉卿要借这惊天动地的反常描写,唤醒世人的良知和勇气,激励世人在当时冤狱繁多的元代社会里大胆抗争。

图:《窦娥冤》曲意图

关汉卿注意到的不止良家妇女,他还看到了社会最下层的最被人看不起的娼妓,并且看到了她们的可爱、可贵、可怜、可叹之处。关汉卿抱着深厚的同情,去过问她们的生活,关心她们的痛苦,甚至试图努力为她们指出一条道路。

在《救风尘》里,有天真轻信的宋引章,急于从良而落入了擅于玩弄女性的官僚子弟周舍手里,也有人间清醒赵盼儿,用自己的美丽勇敢与机智设计营救同行姐妹。

但关汉卿没有仅限于嘲弄宋引章的愚昧,他最后安排宋引章嫁给了老实可靠的安秀实,为这个想要从良的妓女提供了一个相对好的归宿。虽然关汉卿所处的时代,注定使他不可能给她们指出一条完全正确的出路,但是起码他做了这个尝试,为阴暗的角落洒下一捧人性的微光。

图:《救风尘》曲意图

在关汉卿的作品里,还有胆识兼具,巧扮渔妇智取杨衙内势剑金牌的谭记儿(《望江亭》);逼女为娼、只把女儿看作赚钱工具的老虔婆李氏(《金线池》),忍痛牺牲自己亲生子而保全前妻儿子的母亲(《蝴蝶梦》)……在关汉卿的笔下,几乎把封建社会中各阶层的妇女都写到了。

关汉卿身上这种热切的人道主义情怀是他的作品至今最能打动人的力量,也是他作为一位平民戏剧家与其他戏剧家区分开来的地方。

官家少年郎白朴,志在长林丰草间

由金入元的作家里,除了关汉卿,还有白朴。宋蒙联合灭金时,他和关汉卿一样尚属少年。所不同的是,白朴出生在一个官宦世家。他的父亲白华,是金代贞祐三年的进士,并且曾在翰林、枢密院等任职,身份十分显贵。

白朴是白华的第二个儿子,金哀宗正大三年(1226年)出生在金都南京(今开封)。在七岁以前,小白朴就跟在父母身边,像所有京城的官家少年郎一样日子过得相当养尊处优,如果没有后来的战乱,白朴的一生很大概率都将在闲适悠游中度过。只是,金国大厦将倾,灭国的灾难落到了每一个金国人的头上。

白朴眼看着蒙古军队黑压压地兵临城下,再轰隆隆地攻破了金都。等到第二年时,金哀宗弃城跑了,金朝的大臣们跑的跑,降的降。战火紧急时白华向金哀宗进言提出借外兵来救援的法子,被任命为右司郎中去召邓州兵入援,但可惜白华未能及时召来援兵,也难以再返金都。城中事态愈发紧急,城破后蒙军纵兵烧杀抢掠,不少大臣的妻女被迫呈献给了蒙军,白朴的母亲张氏也在被掠之列。

这一切给白朴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他从此再也不食荤血,有人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解释说: “等到重见我的母亲,我再像以前那样饮食。”

好在白华有个好友叫元好问,他是金代最杰出的作家,以诗文著称。他见白华有事不归,又见其妻被掠,一双儿女年幼,便主动带着白朴姐弟北渡。

元好问也是亡国奔命之臣,生活过得艰辛,但他依然视白朴姐弟犹如亲生,关怀备至。

那时北方瘟疫流行,白朴病倒了,生命垂危,急得元好问亲自抱在怀里看护,守候了整整六天,直到白朴病情好转。

白朴从小聪明颖悟,喜好读书,博览群书,元好问便对他悉心培养,教他读书问学之经,处世为人之理,使他幼年时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白华在金朝灭亡后,在邓州归降了南宋,不久又北投元朝,依附在世守真定的蒙古将领史天泽门下。史天泽父子治乱有序,接纳诸方名士,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款待十分优厚,所以当时在真定聚集了一批慕名而来寻求庇护的读书人。

元好问知道消息后,将白朴姐弟俩送回了白华身边,使失散多年的父子得以团聚。白朴随着父亲在真定定居了下来,并按照父亲的要求,继续写诗作赋,修习科场考试的课业,很快就因能诗善赋而知名。

那时,元好问决心金亡不仕,着力于为金朝修撰史书,时常出入大都,也时常往来于真定。每当元好问到白朴家时,都会关心指导白朴的学业,勉励他刻苦用功,成就一番事业。白朴没有辜负元好问的厚望,赢得了他的钟爱赏识: “元白通家旧,诸郎独汝贤。”

元世祖中统二年(1261年),白朴三十五岁,他得到了一个出仕的机会。真定管事人史天泽三年里连升三级,这一年升任左丞相兼枢密副使,他分外赞赏白朴的才学,想要把他举荐给朝廷。 出人意料的是,白朴毅然拒绝了出仕。

图:孛儿只斤·忽必烈(1215年-1294年),蒙古族,政治家、军事家。监国托雷第四子,元宪宗蒙哥弟。大蒙古国的末代可汗同时也是元朝的开国皇帝。蒙古尊号“薛禅汗”,谥号圣德神功文武皇帝,庙号世祖。

白朴的好友王博文认为这是因为白朴幼年时经历了亡国之哀,失母之痛,山川满目疮痍之叹,所以内心深处一直郁郁不乐。加之蒙古统治者残暴掠夺,使他对蒙古统治者充满了厌恶,不愿效力,因此放弃了官场名利的争逐,追求一种隐居田园的恬静生活。这也是当时大部分经历过亡国读书人的选择。

自古贤能,壮岁飞腾,老来退闲。念一身九患,天教寂寞,百年孤愤,日就衰残。

麋鹿难驯,金镳纵好,志在长林丰草间。唐虞世,也曾闻巢许,遁迹箕山。

——白朴〔沁园春〕《监察师巨源将辟予为政,因读嵇康与山涛书,有契于予心者,就谱此词以谢》节选

黄芦岸白苹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

——白朴〔双调〕《沉醉东风·渔夫》

不过白朴并没有真的找个桃花源躲起来,他在谢绝了史天泽的好意后,自觉不便在真定久留,就在这年弃家南游了。

图:白朴画像

他沿长江一带游历,先到汉口,再入九江,见九江昔日繁华不再,满目萧条: “篡罢不知人换世,兵余独见川流血,叹昔时歌舞岳阳楼,繁华歇”;到巴蜀,又折返扬州、杭州,见昔日南宋的都城已经换了主人,更感到江山异代,黍离之悲: “临平六朝禾黍、南宋池苑诸作”。

这份怆凉人生的悲戚,集中体现在他的杂剧代表作《梧桐雨》中,这讲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情生活和政治遭遇。

天宝之乱以来,李、杨故事就成了文坛的热门话题,各种体裁、各种版本的故事层出不穷。赞美李杨爱情的故事有之,批评李耽于享乐、杨是红颜祸水的也有之,而白朴将故事的着眼点落在由盛至衰的人世沧桑上。

白朴也写李杨前期的恩恩爱爱,情意缠绵,两人在金井梧桐树下海誓山盟,相约生生世世,永为夫妇。但一朝兵变,六军不发,李隆基在不能自保的情况下,只能任凭将士逼迫杨玉环自缢。全剧最精彩的部分是最后一折,李隆基退位后在西宫养老,盘桓在梧桐树下,想起了昔日的繁华、盛景与欢会,而今只剩下落叶满阶,“梧桐上雨潇潇”,雨声紧一阵慢一阵,淅淅沥沥,“一点点滴人心碎”。

白朴令梧桐树见证了世事变幻,见证了唐玄宗自吞苦果的凄凉,昔日的骄奢淫逸造成了如今的生离死别,往日的欢乐越多,失落后的痛苦也越深。在梧桐听雨的绵长哀思里,白朴还融入了自己对不幸的战乱生活的切身体验,借剧中人物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白朴还有另一部比较有名的爱情杂剧叫《墙头马上》,讲一位官宦小姐李千金冲破名教束缚,自择配偶的故事。与关汉卿相比,白朴的生活圈子比较局限,他不可能从社会下层提取素材,只好多讲述些历史传说、才子佳人的故事。

晚年白朴将全家迁往金陵(今南京),越发纵情诗酒,“从诸遗老放情山水间,日以诗酒优游,用示雅志,以忘天下;诗词篇翰,在在有之。”

他更以闲散的笔调记录下山川草木的春夏秋冬:

孤村落日残霞,

轻烟老树寒鸦,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

白草红叶黄花。

——白朴〔越调〕《天净沙·秋》

白朴生前两次拒绝了出仕,他死后却因子而贵显。《录鬼簿》记载,元朝追赠他为“嘉议大夫,太常卿,议院太卿”,也就是正三品官职。

在漫长的封建历史中,生前高官厚禄,身后身败名裂,甚至被掘坟曝尸的,大有人在。想白朴这样,生前一身白丁布衣,死后却被追以殊荣的,几乎可以说是空前绝后。

其实,如果没有汴京之乱和金王朝的灭亡,白朴也可能和那时候的很多读书人一样,会仕途通畅,官高爵显,平稳优渥地度过这一生,但世间将多了一位谨小慎微的官宦,少了一位流芳至今的文学大家。

万花丛里马神仙,

写神写仙亦写人

比关、白晚一代的曲家中有个叫马致远的年轻人,他跟关汉卿一样都是大都人(今北京)。

大都里下层文人常常会组织书会沟通往来,关汉卿就是玉京书会里的领袖人物,是名副其实的杂剧班头。过了几十年,到了元贞年间,老“玉京书会”成员,老的老了,去世的去世,渐渐冷清下来。

马致远就和李时中、李花郎、红字李二等人一起发起成立了“元贞书会”。慢慢地马致远成了书会里名气最大的才人。

《录鬼簿》中增补者贾仲明称赞马致远是: “万花丛里马神仙,百世集中说致远,四方海内皆钦羡。战文场曲状元,姓名香贯满梨园。”马致远继关汉卿后成为了曲坛领袖。

今天不少人耳熟马致远这个名字是因为选入语文课本里的《天净沙·秋思》,这首小令以不着一字写秋,却秋意满眼,因此被誉为“秋思之祖”。可惜有很大概率不是马致远写的。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无名氏〔越调〕《天净沙·秋思》

马致远的生平事迹大多已不可考,《录鬼簿》中对他的记载只有寥寥数字。根据他在诗中的自述“气概自来诗酒客,风流平昔富豪家”,他应当是生在一个富有且有文化素养的家庭,在大都生活了二十年多年。他在青年时代,热衷功名,对“龙楼凤阁”抱有很高的幻想,曾直言不讳地说:“且念鲰生自年幼,写诗曾献上龙楼”。

他可能因献诗曾短暂出任江浙省务官,在杭州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宦海沉浮大半生,只落得“不迭半纸来大功名,一旦休”。在仕进和隐退之间,马致远纠结了很久,半生蹉跎后他才明白“西村最好幽栖”,晚年他淡泊名利,以清风明月为伴,自言“东篱本是风月主,晚节园林趣”(东篱是马致远的号)。

面对着满眼江山,人事已非,白朴反思历史写了《梧桐雨》,马致远则创作了《汉宫秋》。李杨故事固然历来是文坛热门话题,但《汉宫秋》里讲述的昭君出塞故事。

历史上讲述昭君时多站在昭君的角度,写她的美好与不幸,但是马致远却着重抒写的却是家国衰败之痛,以及“汉元帝一身不自由”。

马致远改变了历史上汉强胡弱的力量对比,虚拟汉朝是个软弱无力、只能被动挨打的政权,于是乎身为九五之尊的汉元帝在许多事情上身不由己,受人摆布,比如只能以美人换取和平,被迫舍弃昭君,甚至连多看几眼诉离情的自由也没有。马致远让尊贵的帝王会“一身不自由”,既流露出对平民生活的渴望,也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他让汉元帝唱道:

……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

——马致远《汉宫秋》〔梅花酒〕〔收江南〕节选

这种乱世中生发的人生悲凉在白朴的《梧桐雨》中有同样的表现。至于在悲剧时代如何摆脱苦难,马致远自有他的独到思考。

马致远“马神仙”的称号源于他经常写神仙道化剧,他留存至今的杂剧有七部,其中神仙道化剧有四部,算上不完整的一部,共有五部,比例之高,令人难以忽视。

他笔下的“神仙道化”剧,无关释教(即佛教),也无关传统道教,即天师教,马致远主要采取的题材是全真教的神话传说。

全真教创立于南宋初年,北方一群不愿出仕金朝的知识分子便逃避现实,开宗立派,积聚起一批信众刻苦自励。全真教糅合了儒、释、道三教的内容,提倡去恶复善,自食其力,更为顺应时势,成了不少失意文人的精神避难所。等到元太祖成吉思汗时,全真教出了个丘处机道士,他以74岁高龄赴朝劝说成吉思汗止杀爱民而扬名,深得人心,更是因此获得了成吉思汗的荣宠,使得全真教一跃成为北方正宗大教。

不久全真教遭到了猜忌而正交背运,受到了知识界的同情和支持,马致远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为全真教写剧鼓吹。

马致远三十岁左右时写了《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在他最血气方刚充满壮志的年华里,剧中充满了他借题发挥的激昂情绪,他借八仙之一吕洞宾之口登上岳阳楼,因无力反抗的现实而喝得酩酊大醉,感慨北土沦丧,感叹人生归宿迷茫:

自隋唐,数兴亡,

料着这一片清旗,

能有的几日秋光……

你看那龙争虎斗旧江山!

我笑那曹操奸雄,

我哭呵哀哉霸王好汉。

为兴亡笑罢还悲叹,

不觉得斜阳又晚……

百年人光景皆虚幻。

——马致远《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节选

这吕洞宾还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口吻,反而更像一个亡国士子,普通凡人!但是毕竟是神仙道化剧,凡人解决不了,作为神仙的吕洞宾却可以简单地超脱凡俗,登仙路而去。

中年以后,马致远宦海沉浮不得志,准备隐退时又写了一本《西华山陈抟高卧》,剧中主人公陈抟既有用世之意,又有避祸之心,他为了天下大治而下山指点他心目中的太平天子赵匡胤用兵之道,当赵匡胤得了天下要许他荣华富贵时,他却飘然而去,对功名利禄看得极透:

三千贯二千石,

一品官二品职,

只落得故纸上两行史记,

无过是重卧列鼎而食。

虽然道臣事君以忠,

君使臣以礼;

哎!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敢向那云阳市血染朝衣。

——马致远《西华山陈抟高卧》节选

这何尝不是影射现实,反映了马致远心态的变化呢?

马致远隐退多年以后,体会了更多的“晚节园林趣”,也越发厌恶官场中尔虞我诈。于是和元贞书会的三位文人一起合撰了一部《邯郸道省悟黄粱梦》。《黄粱梦》中讲钟离权为了劝说吕洞宾入道成仙而让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吕洞宾经历了富贵穷通,饱受财色酒气的侵蚀,醒来后大彻大悟,看破红尘。

剧中马致远照例写了社会的黑暗腐败,官吏的贪狠昏聩,知识分子的彷徨悲苦,他写神,写仙,实写人。可是即便他清醒地看到现实种种,却找不到出路,更无反抗的勇气和力量,只好寄希望于“悟道修仙”。

临终前马致远写了最后一本《荐福碑》,剧中倒霉透顶的读书人张镐高才大德,一直不被人赏识,即使后来得到了三封范仲淹的举荐信,也仍然经历了诸多磨难,就像上天不愿让他逞心如意一般。最终张镐还是得了官位,“加为头名状元”,他却依然郁郁不乐,早已对世道充满怀疑和悲哀:

都则为范张鸡黍期,今日得龙虎风云会。你休夸举荐心,我非得文章力。都则为那平地一声雷,今日对文武两班齐。想当初在古庙里题诗句,谁承望老龙王劈破面皮。其实,驱逼的我无存济。谁知,可元来运通也有发迹。

——马致远《荐福碑》节选

在这绝笔一剧中,马致远不再寻仙问道,反复宣传着“宿命论”思想。他对人世间的种种疑问,至死没有答案。

认命,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和解。

元曲四大家的席位之争

《录鬼簿》上记录的曲家有一百多人,其中关汉卿、白朴、马致远以及另外一位曲家被称为“元曲四大家”,意思就是他们的创作成就是元代一众剧作家中最高的。

这第四位曲家有的戏曲理论家提名王实甫,有的提名郑光祖,总之关、白、马总是被列入“四大家”之内的,有争议者只是王和郑。

提名王实甫的人,认为剧坛上的关、王,就如同诗坛上的李、杜,是一前一后出现的双子星,亮闪闪的存在。

元末明初的贾仲明环顾剧坛,更是对王实甫给予了特别高的评价: “风月营,密匝匝,列旌旗,莺花寨,明颩颩,排剑戟。翠红乡,雄赳赳,施智谋。作词章,风韵羡,士林中等辈伏低。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

《录鬼簿》中关于王实甫的生平介绍,比介绍关汉卿的字数更少,生卒年与生平事迹都不详,几乎就是一问三不知。

据后来一群顶级考据学家的研究得出,王实甫应该是晚生于关汉卿、白朴,曾做过陕西县令,后因不满官场龌龊而辞官,辞官后闯荡到了元大都(也就是今北京),并且加入了关汉卿所在的“玉京书会”。

他很可能像关汉卿一样,是个“偶倡优而不辞”,十分熟悉勾栏生活的剧作家,并且为民间戏剧团体写了不少剧本。

可惜他留存至今的只有3部:《西厢记》《破窑记》和《丽春堂》,其中《西厢记》名气最大。

图:《西厢记》

尴尬的是,《西厢记》的作者归属,自明代以来文坛上就一直有争议,有人认为是王实甫写的,有人认为是关汉卿作的,也有人中和了一下两种说法,认为是王作关续,或者关作王续,还有人认为他俩都不是,作者另有其人。这种争议一直持续到今天,学界最终暂时把著作权归在王实甫身上。

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是当时的很多剧作家出于种种考虑,不愿意在自己作品上署名,有的即便署上名,落款的也是随手拟取的一个笔名。由此也可以看出,元曲在当时的地位有多么尴尬。这在后来的明清小说中,有更多作家效仿,众说纷纭的《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究竟是谁,就是这样一个未解之谜。

《西厢记》里讲的崔莺莺和张生的故事,董解元前辈在他的《西厢记诸宫调》中就已经再现过。在他之前,唐代诗人元稹写过一部传奇《会真记》(又名《莺莺传》),算是崔莺莺和张生爱情故事的最初版本。

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个才子佳人故事的每一次续写,都有所改编和升级。从最初《会真记》里张生对莺莺的“始乱终弃”,到董解元时改写为青年男女为了争取婚姻自由而大胆和封建家长作斗争,抛弃了始乱终弃的结局,最后到王实甫笔下,张生和莺莺固然是才子佳人,但是才与貌并非他们结合的唯一纽带。

王实甫强调的是这对青年一见钟情,这种真挚的爱情纯洁无邪,不必涂上“合礼”“报恩”之类的保护色,甚至他首次响亮地提出:

“永志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西厢记》〔清江引〕节选

图:《西厢记》

其实自从宋入元以来,社会的思潮就悄然发生了变化,宋儒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教条管束越发密不透风,造成反弹和叛逆就越激烈。尊重个人意愿、感情和自然欲望的要求,则开始成为了一些人的自觉追求。

于是,市井勾栏、民众聚集地之中,书会才人和杂剧艺人开始编演大量以爱情为题材的杂剧,并且提出了“有情”的理想。

关汉卿在《拜月亭》中提出了“愿天下心厮爱的夫妇永无分离”,白朴在《墙头马上》中提出了“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王实甫则比关白更进一步,他所祝愿的有情人不仅包括已婚夫妇,还包括了那些未经家长认可而自行恋爱,私订婚姻的恋人。

所以《西厢记》一出,便受到压抑已久的青年男女追捧,几乎每家一本,一度被看作爱情剧的巅峰之作,代表了元杂剧黄金时代的成就。后来的《红楼梦》也在不同程度地留有《西厢记》的某种印记,至于其他以才子佳人为题材的爱情故事,更是难以跳脱出《西厢记》的创作套路。

郑光祖的代表作品也是一部有名的爱情杂剧《倩女离魂》,讲的是王文举和张倩女的爱情故事。

图:《倩女离魂》局部

郑光祖生于关汉卿等一众杂剧名家都陆续退出杂剧舞台之后,并且由于钟嗣成认识他,称他为“相知者”,所以他留存下来的信息相对比较齐全。

郑光祖虽然出生在山西,但是由于在杭州做官,任杭州路吏,主要创作活动也在杭州,属于南方戏剧圈里的代表人物。钟嗣成说他为人方直,不擅长和官场中人打交道,所以官场上的不少人很瞧不起他,他的官场生活并不顺畅。

都说“文章憎命达”,正因为仕途不顺,郑光祖将他的全部才华都倾注到了杂剧的创作中,在当时戏剧圈里享有很高的声誉。伶人们都尊称他为“郑老先生”,自发传播他的作品,甚至在他死后,都是由伶人火葬在杭州灵隐寺中。

《录鬼簿》中对他的评价是这样的: “乾坤膏馥润肌肤,锦绣文章满肺腑,笔端写出惊人句。解番腾今共古,占词场老将伏输。翰林风月、梨园乐府,端的是曾下工夫。”

郑光祖也曾声振闺阁,名闻天下,他的《倩女离魂》一剧,堪与《西厢记》相媲美。剧中,郑光祖让倩女追求婚姻自主,逐情而做鬼,让她的灵魂和躯体有不同的表现:为鬼时热情奔放,为人后克己复礼。

这一艺术处理,给明代的汤显祖创作《牡丹亭》很多有益的启迪。

图:《牡丹亭》

由于元曲四大家的称谓过于拉战,并且王实甫和郑光祖的名气都很大,于是有人干脆提出了“元曲六大家”之谓,将与郑光祖同时期的乔吉也一并列入在内。

乔吉跟郑光祖一样,都是山西人,也都主要在杭州活动,属于南方戏剧圈中的佼佼者。钟嗣成说他:“美姿容,善词章,以威严自饬,人敬畏之”,也就是说乔吉长得帅,又有才华,人还高冷。不过这位高冷美男子却没有钱,一生落魄江湖,空有一番诗酒风流。

他的一生都混迹在各种风月场所,与青楼女子交好,还会为她们写曲,光明正大地写上赠某某,如《赠江云》《赠柔卿王氏》等。他和关汉卿的看法一样,他觉得妓女不应该被轻视和糟贱。在他的笔下这些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官员家里的女儿,变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刻意提高了她们的女性地位。

乔吉的创作风格跟郑光祖差不多,大多都是写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他留存下来的3部杂剧都是这样。其中,他的代表作是《两世姻缘》,顾名思义就知道是讲两世相爱的故事。

剧中书生韦皋和洛阳名妓韩玉箫相爱,却被鸨母拆散,玉箫就此忧思成疾,郁郁早逝。乔吉令她死后转生为一个官僚的义女,长大成人后与韦皋重逢,两人终于门当户对,经皇帝赐婚结成再世姻缘。

图:《两世姻缘》

这些元曲家不约而同地创作了很多迎合市民阶层的杂剧和散曲。跟在元之前与之后创作者所不同的是,这些剧作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想破灭,他们不仅失去了既定的传统人生方向,更由于杂剧戏曲地位的低下(社会看不起杂剧,甚至剧作家自己也看不起),失去了扬名正史的机会。

作为中国文人中最独特的群体,本来会如流星划过天边,虽绚烂却转瞬即逝,他们也将就此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再不为世人所知。

可是钟嗣成出现了,他慧眼识珠注意到了这个群体,为他们写了元人记录当代作家作品的唯一专著——《录鬼簿》,这成为历史上第一部为杂剧作家立传的书籍。

六百多年后,民国大学者王国维不惜花了大力气,写成了 《宋元戏曲考》,这是中国 第一部关于戏曲历史的书籍,书中大力肯定了元曲的文学地位,把戏剧学正式确立为一门学科。王国维对元曲倍加推崇:

“凡一代又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由于他们的努力,最终元曲尤其是元杂剧的美丽才能留存在世人面前,历久弥新;各位传奇剧作家才能成为“不死之鬼”,烛照整个文学殿堂,成为灿烂星河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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