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还卖600多的短款羽绒服,今年直接涨到999元,这价格快赶上一件羊绒大衣了!”刚入冬,北京消费者王女士在商场挑选保暖衣物时,对着价签连连感慨。这个冬天,羽绒服价格飙升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而背后的核心推手,是羽绒原料价格的疯狂上涨。据青岛羽绒批发市场最新数据显示,作为羽绒服核心原料的90%白鸭绒,价格从年初的每吨17万元一路飙升至58万元,涨幅高达241%,创下近十二年以来的历史新高。
一件普通羽绒服为何能逼近千元?这场“白色黄金”的涨价风暴,究竟是短期供需失衡导致的市场波动,还是产业链深层次矛盾的集中爆发?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走访了养殖端、加工企业、服装厂商及监管部门,揭开羽绒服涨价背后的多重真相。
供给端“卡脖子”:养鸭户不敢补栏,绒源缺口难填补
“现在不是不想养,是真的不敢扩大规模。”山东菏泽养鸭户老李从事肉鸭养殖行业已有八年,谈及当前的市场行情,他满脸无奈。老李告诉记者,鸭绒作为肉鸭屠宰的副产品,其产量完全依赖养鸭业规模,而这一产业链上游早已埋下供给短缺的隐患。
前两年猪肉价格持续走低引发的市场连锁反应,成为压垮养鸭业的“第一根稻草”。当时消费者更倾向于选择低价猪肉,导致鸭肉需求锐减,屠宰厂陷入亏损困境。在看不到利润空间的情况下,养殖户纷纷缩减养殖规模甚至退出市场。数据显示,全国肉鸭出栏量从2019年的48.78亿只大幅降至2023年的42.18亿只,养殖户数量锐减超30%,鸭绒供应量随之“断崖式下跌”。
雪上加霜的是,养殖成本的持续上涨进一步抑制了产能恢复。“玉米、豆粕等饲料价格同比涨了20%多,一只鸭子的养殖成本比去年增加了1块多。”老李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即便现在鸭绒价格暴涨,但肉鸭养殖周期需要3-6个月,期间饲料价格、市场行情都可能波动,万一后期价格回落,养殖户就得血本无归。这种对市场波动的担忧,让多数养殖户选择观望,不敢轻易补栏扩产。
环保政策的收紧也压缩了部分中小加工产能。在羽绒主产区之一的安徽六安,当地环保部门工作人员介绍,为了治理水污染,近年来关闭了一批环保不达标、规模较小的羽绒加工小作坊,这虽然提升了行业整体环保水平,但也导致短期内加工产能有所下降。而35-40天的速成养殖模式,也使得合格羽绒的产量进一步减少,多重因素叠加让鸭绒供给端陷入“卡脖子”的困境。
更让市场承压的是禽流感疫情的影响。今年山东日照、临沂、潍坊等地出现大规模肉鸭感染H5、H7亚型禽流感的案例,寿光某养殖户7000只肉鸭4天之内全军覆没。疫情导致部分养殖基地被迫扑杀家禽,进一步加剧了绒源短缺的局面。中国羽绒工业协会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鸭绒供给缺口已达30%左右,短期内难以快速填补。
需求端“爆单”:寒潮+出口激增,原料抢货白热化
如果说供给短缺是涨价的基础,需求端的爆发式增长则成为了价格飙升的“加速器”。今年拉尼娜现象预期催生冷冬预警,北方地区提前入冬,寒潮来得比往年更早更猛烈,直接点燃了市场的“恐慌性采购”。
“从10月中旬开始,订单就像雪片一样飞来,两个月的订单量占到了全年的30%。”浙江嘉兴某羽绒服工厂负责人陈先生告诉记者,为了赶在销售旺季前完成备货,工厂不得不加入抢货行列。而双11、双12等电商大促的临近,更让采购竞争愈演愈烈,“上午报价57万/吨,下午就涨到58万,还得现金全款抢货,晚了就没货了。”
国内市场需求旺盛的海外订单也呈现爆发式增长。欧洲、北美地区极寒天气持续,推动当地保暖服装需求激增,我国羽绒服装出口量一度环比激增121%,同比上涨45%。内外需市场的同步发力,让原本就紧张的鸭绒供应雪上加霜。
羽绒产品品类的创新延伸也进一步扩大了需求边界。除了传统羽绒服,羽绒夏凉被、户外保暖装备、羽绒睡袋等新品类持续走热,让优质鸭绒的消耗场景不断增加。某户外品牌负责人介绍,近年来户外探险、冬季露营成为消费新潮流,高蓬松度羽绒制品需求持续增长,进一步放大了供需缺口。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暖冬导致厂商备货谨慎,也间接加剧了今年的供需矛盾。由于去年羽绒服销售不及预期,多数厂家今年初备货时保持观望态度,库存备货量普遍不足。而天气突然降温引发需求激增,让厂家陷入“备货不足+原料涨价”的双重困境,不得不高价抢购鸭绒,进一步助推了价格上涨。
中间环节“推波助澜”:囤货惜售+标准升级,涨价链条层层传导
在供需失衡的基础上,中间环节的炒作行为和行业标准的升级,成为了鸭绒涨价的“助推器”。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部分中间商看到涨价趋势后,纷纷囤货惜售,加剧了“僧多粥少”的市场格局。
“有些大的经销商手里握着好几千吨货,就是不对外出售,等着价格再涨。”青岛羽绒市场一位批发商透露,这种囤积居奇的行为,让本就紧张的供应市场更加失衡,导致鸭绒价格陷入螺旋式上涨。对此,市场监管总局明确表示,无正当理由不及时销售、超出正常存储数量囤积市场供应紧张的商品,经告诫仍继续囤积的,将认定为哄抬价格违法行为。
行业标准的升级也推高了生产成本。2022年生效的《羽绒服装》新国标带来了行业性变革,将“绒子含量”替代“含绒量”作为核心指标。与含绒量不同,绒子含量更能真实反映羽绒的保暖性能,检测标准也更为严格。企业为达到新国标要求,不得不放弃此前的低价杂毛,转而采购高品质羽绒,直接推高了优质鸭绒的需求与采购成本。
国际供应链的波动则从外部加剧了成本压力。人民币汇率波动导致进口鸭绒成本上涨15%,大量原本依赖进口原料的企业纷纷转向国产鸭绒市场“抢货”,进一步挤压了国内市场的供应空间。数据显示,2024年前三季度我国原毛进口量增长35.8%,但进口额却暴涨73.6%,进口成本的攀升让国产鸭绒的价格优势更加凸显,也让市场竞争更加激烈。
这场涨价潮的冲击波,正沿着产业链层层传导。上游养殖端虽受益于高价鸭绒,弥补了此前的亏损,但由于养殖周期长、补栏谨慎,多数养殖户只能“望价兴叹”;中游羽绒加工企业陷入“加工即贬值”的尴尬,原料价格一天一个价,而成品价格传导存在滞后性,利润空间被严重挤压;下游服装企业更是举步维艰,“3个月前签的订单按35万/吨定价,现在原料涨了23万,做一单亏一单,不做就要赔违约金”,陈先生的无奈道出了众多中小企业的困境。
为了生存,企业不得不采取各种应对措施:中长款羽绒服充绒量从200克普遍降至150克左右,通过“降配”降低成本;终端售价同步上调,高端品牌热门款涨幅超50%,大众品牌要么压缩利润空间,要么选择涨价。最终,这些成本压力还是全部传导到了消费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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