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金牌绿叶”许绍雄于2025年10月28日凌晨因癌症辞世,享年76岁。这位在荧幕上塑造了无数经典市井角色的资深演员,其离世引发了香港乃至整个华语世界的深切缅怀。然而,真正引爆舆论场,让这场告别超越了单纯的演艺圈事件的,是鲁迅长孙周令飞的一纸唁电——“情谊始终珍藏”。这句看似寻常的悼词,却因许绍雄与鲁迅家族的特殊联结(许绍雄的姑婆许广平是鲁迅夫人)而瞬间点燃了公众对文学与影视、批判与娱乐之间深层共鸣的探讨。这究竟是一场超越血缘的艺术精神契合,抑或是我们对文化符号的过度解读?我们必须以最残酷的理性,剖析这场跨越世纪的文化对话。
周令飞的“情谊珍藏”绝非仅仅是家族温情的泛泛之词。它无疑象征着一种跨越地域、跨越艺术形式的文化血脉连接与传承。鲁迅,作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巍峨旗帜,其思想与精神遗产是中华民族文化基因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而许绍雄,这位香港影视黄金时代的“活化石”,其作品承载着香港独特的市井文化记忆与人文温度。周令飞的悼念,如同一次精妙的文化策展,将这两条看似平行、实则暗流涌动的文化脉络巧妙地勾连起来,满足了两岸三地民众对文化同源性的深层情感需求。然而,我们必须警惕,这种“情谊珍藏”在多大程度上是基于对许绍雄艺术理念的深刻洞察与认同,又在多大程度上,是家族身份这一强大文化符号所带来的光环效应?毕竟,血缘的连接,有时会模糊艺术评价的客观边界。
鲁迅的创作观,其核心在于“揭出病苦,引起疗救注意”。他以笔为刀,毫不留情地剖析国民性的弱点与社会痼疾。在《阿Q正传》中,阿Q的麻木、自欺与精神胜利法,并非仅仅是一个个体的悲剧,而是鲁迅对旧时代底层民众精神困境的深刻解剖,旨在唤醒沉睡的国民,促使社会进行彻底的“疗救”。这种文学批判是直接的、尖锐的,它直指病灶,具有强烈的启蒙与改造社会的意图。它要求读者直面痛苦,思考变革。
反观许绍雄,他以“角色无大小”的表演理念,在光影世界中赋予了无数市井小人物以鲜活的生命。以其在《使徒行者》中饰演的“覃欢喜”为例,这个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的角色,并非简单的善恶符号。他既有黑帮大佬的狡黠与狠辣,又在面对亲情、友情时流露出普通人的温情与无奈。许绍雄通过细腻入微的表演,展现了普通人在复杂社会中的“市井智慧”与“人性挣扎”,让观众在善恶的模糊地带,看到个体在极限困境中的选择与无奈。这种揭示是具象的、富有感染力的,它通过人物的命运沉浮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与对人性的思考。两者殊途同归,都将目光投向了普通人的命运,一个以思想的锋芒刺破黑暗,一个以形象的温度温暖人心。
然而,我们必须以最清醒的头脑认识到,文学批判与影视娱乐在表达方式和影响力上存在着本质的差异,绝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过度美化。鲁迅的文学批判,其载体是深刻的文字,其影响力在于思想的穿透力和社会改造的意图。他的作品往往带有沉重与反思的色彩,直接揭露社会病灶,旨在引发读者深层思考,甚至激发社会变革。其受众通常需要更高的阅读门槛和思考深度,影响力更倾向于精英阶层和思想领域。而许绍雄的影视娱乐作品,其表达方式是生动的视听语言,其影响力在于大众传播的广度和即时性。它的首要功能是提供审美愉悦、情感共鸣和休闲放松。许绍雄塑造的“覃欢喜”等市井人物,以其复杂的人性魅力和生活温度,让观众在轻松的观影体验中感受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这类艺术形式更易于被大众接受和消费,影响力覆盖面广,但其对社会议题的探讨往往是间接的、温和的,旨在引发共情而非直接批判。将娱乐的轻松与批判的深刻等同,无异于将止痛药与手术刀混为一谈,这是对艺术本质的亵渎。
周令飞的悼念,无疑是对许绍雄艺术精神的肯定,也是对家族文化血脉的珍视。它提醒我们,真正的艺术精神可以超越形式与血缘,在不同领域中殊途同归地关注人性、关怀社会。这种跨领域的精神共鸣,启示我们在多元文化语境下,仍能找到共通的人文价值。但我们必须以最严苛的批判性思维审视其各自的独特贡献,避免将不同艺术形式的社会功能混为一谈。理解并尊重这些差异,才能构建更成熟、更多元的文化认知,让文学的深刻与影视的广度,在各自的轨道上,共同烛照人生,温暖人间。否则,任何试图将娱乐作品拔高到批判文学高度的尝试,都不过是廉价的情感消费,是对鲁迅精神的背叛,也是对许绍雄艺术成就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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